沈家媽怕她受打擊,先道:「只聽聞一些,是真是假還得問明陳家才算數。」
寶珍依舊問沈曉軍:「阿哥你不要瞞我!實話實說吧!」
沈曉軍也覺瞞得了一時,瞞不了一世,倒不如快刀斬亂麻,他點頭:「是真的!小趙和雪琴談戀愛了。」
寶珍「哦」了一聲,她本是個喜怒形於色的脾氣,此時卻不見太大的情緒,反有些怔忡和恍神。沒有人說話,房間里很安靜,能聽見鍾里指針噠噠地在追趕流年,下雨的緣故,怕水梢進來,把窗戶都闔緊了,光線陰陰的,卻也暖烘烘的,梁鸝坐在小板凳上,雙手撐腮悄看她們。
沈曉軍先道:「阿鸝,去閣樓上寫作業,我們大人有話要講,你不要聽。」梁鸝乖乖地拎起書包嘎吱嘎吱踩著醬紅梯板上樓。
寶珍把手提袋往桌上一放,喝了一杯白開水,去摁開電視,咯咯咯轉了五六個台才停住:「姆媽,有渴望的重播,快來看。」她走到沙發跟前一坐,像無事人般。沈曉軍幾個面面相覷,若她大哭大鬧反應激烈還好慰勸,這樣子倒令人摸不著頭腦了。
幾人在她旁邊默默坐下,沈家媽終是忍不住,拉住寶珍的手氣憤道:「要哭就哭出來,會好受些!姆媽見不得儂受委屈,我要去找陳阿姨評評理,講講德!不好仗財欺人。」張愛玉附和:「我們決不讓陳家這樣欺負儂!」沈曉軍微皺眉,沒有言語。
寶珍平靜道:「為啥要哭呢?我也沒覺得委屈。和趙慶文早就分手了,一別兩寬,各自安好,再講戀愛自由,他想和誰軋朋友談戀愛與我皆不相干,姆媽嫂嫂也不要去替我出頭,鄰里鄰居的,相處不易,你們一鬧,倒顯得我肚量小愛計較,還放不下他似的。」
沈家媽怔了怔:「儂真這樣想?在我們面前,用不著死鴨子嘴硬!」張愛玉也道:「你和雪琴是好姊妹,哪有好姊妹和前男友軋朋友的道理,置你的感受於何顧,講出去人家還不曉哪能想你呢!」
沈家媽又道:「儂老實對姆媽講,他倆是不是老早就勾勾搭搭了?所以儂才堅決要分手!一定是這樣,儂也不是吃不起苦的人。」
寶珍聽得不耐煩起來:「我是讓人爬到頭上撒屎的性格么?那勿要電視劇看多了,瞎猜八猜!我不管人家的想法,愛哪能想就哪能想!」站起道:「勿要為我去吵相罵,否則我也要發大脾氣!」她徑自去拎水瓶洗把臉,擰亮燈倚著床頭獨自看書,圖個清凈。
當然寶珍想圖清凈也很難辦到!
姆媽一會削個蘋果給她,一會兒調杯麥乳精送來,突然間對她關懷倍至。嫂嫂又過來說要給她結一件新的絨線衣,拿了幾團毛線,有湖青、酒黃、玫瑰紅,還有珍珠白和豆綠讓她選:「湖青酒黃玫瑰紅是晴綸線,所以看上去鮮艷;珍珠白和豆綠色偏淡色,但是百分百的純羊毛,穿在身上舒服,晴綸線就是好看。」寶珍挑了珍珠白,她道:「血凝里山口百惠就歡喜穿白色高領絨線衫,再套件煙灰色修身大衣,看上去很有氣質。」張愛玉答應:「好!我再幫儂織件玫瑰紅的背心,搭在白襯衣外面,也好看。」
抬頭叫閣樓上的梁鸝下來,讓她搬條小板凳坐到跟前,兩手撐起,把白毛線架在小胳膊上,從里挑出線頭,開始一圈圈繞毛線團。
寶珍有些無奈:「那要繞毛線團離遠些好哇!」好像生怕她想不開似的。張愛玉找理由:「就這裡光線最明亮,好找線頭。」
又沒有話講了!梁鸝忽然問:「姨姨,我還要不要和陳宏森做朋友?」
寶珍莫名其妙:「這是什麼話?」梁鸝道:「雪琴背叛姨姨,我也不要理陳宏森了。」
「你大可不必!」寶珍一陣腦仁疼:「背叛不能瞎用!小學生勿要管大人的事,你就和陳宏森開開心心做朋友。」
梁鸝呼口氣,心一下子掉下來:「我聽姨姨的。」寶珍翻過身面牆看書,這真是…….眼不見心不煩。
沈家媽來叫張愛玉一道去燒晚飯,梁鸝喊著胳膊酸也跑了,寶珍聽得沒有動靜,默想了不知多久,才揉揉眼睛坐起身,發現沈曉軍悄無聲息地坐在床邊。拍拍胸口道:「阿哥,不帶這樣嚇人的!」沈曉軍盯著她的面孔,沉下臉來:「哭了?」
寶珍嘆息了一聲:「房間太小,人又太多,我想哭都找不到機會!」
沈曉軍道:「我有句話一直想問,趙慶文有沒有欺負過你?」他所說的欺負自然和沈家媽口裡的欺負不一樣。
寶珍也聽懂了,很快地搖頭:「怎麼可能!」
沈曉軍放鬆身軀,這才有了些許笑容:「儂今朝的表現倒讓我刮目相看,不再是那個任性不知收斂脾氣的阿妹了。」
寶珍咬牙切齒道:「其實剛聽你說,我恨不得去撕了她們。但是……」她的嗓音漸低下來,垂頸看著自己的手指,小聲說:「阿哥一定不知,我和趙慶文分手其實不單因為房子的事體。我們談了三年朋友,當初的新鮮感過去後,兩人性格差異就突顯出來,我直率急躁不安現狀,他溫文隨和無大志向,我們常為小事體意見不合,總是我生氣他妥協,日節過的索然無味。」
沈曉軍表示贊同:「確實,你因為和趙慶文吵架的事體,沒少挨姆媽的罵!即然如此,為何早不分手?」
寶珍神情失落道:「我就是養只貓,時間久後有了感情,也捨不得分開。更況是趙慶文,倒底在一起三年。不過這趟為房子、為結婚,倒讓我仔細考慮了很久,我對未來生活愈發懼怕,並不想還沒結婚,就和他過起老夫老妻枯燥的生活。」
沈曉軍笑著搖頭:「我和儂嫂嫂並不覺得生活枯燥!」寶珍道:「那是因為你們有愛情飲水飽,蹲閣樓也開心。所以阿哥勸勸姆媽和嫂嫂,不要為我的事體去和陳阿姨口角。至於雪琴,以在想來,她性格溫柔,和趙慶文確也般配。」沈曉軍聽她這番話倒是出乎意外:「儂原諒她了?」
寶珍默了默:「我很小氣的,讓時間使我們慢慢和解吧。」果然…….沈曉軍沒多說什麼,只是摸摸她的頭:「這樣就好,不必勉強自己!」又道:「早上有個南匯人挑一簍子魚來賣,我買了幾條,燒蔥烤河鯽魚給你吃!」起身下樓去,走到兩樓,看見陳家大門緊鎖,也不甚在意。
過有兩三天後,陳母倒親自來尋他們了。